到2月11日，仅10天时间，网易已为超112万玩家完成退款。暴雪与网易14年的“婚姻”以不堪的姿态分手，但事情并没有按照它原来设想的剧本走，反而令自己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在找“下家”的问题上，一直自信满满的暴雪似乎错估了形势。去年至今，屡屡传出腾讯、完美世界、字节跳动、米哈游、B站等中国企业与暴雪接洽代理权事宜的消息，但均被当事方一一否认。截至目前，暴雪官方仍未正式公布新的合作对象。与此同时，在数据封存责任承担上与网易的纠缠仍在继续。而更多不利的消息来自其自身。2月7日早间，暴雪娱乐母公司动视暴雪发布的财报显示，在净利润方面，2022第四季度同比下降28%，全年更是暴跌44%；微软收购动视暴雪在英国遭遇反垄断调查处于重要节点；美国SEC的巨额罚款也让动视暴雪疲于应对。
“相伴14年，说再见很难。希望此次停服不是国服玩家的终点，而只是一次无奈的暂停。”1月23日，网易在给暴雪国服玩家的告别信中写下这样一句话。作为暴雪国服游戏代理方，网易在信中承诺，会在游戏停服后启动退款工作安排。不体面的“分手”之后，关于“数据责任”的纠缠和撕扯仍在继续。就在去年11月，中消协发布了一条与“数据存档”相关的信息。“2022年十大消费维权舆情热点”显示，一些运营不当的网络游戏“停服删档”后会删除与游戏相关的数据存档，是在侵犯游戏玩家的权益。对于玩家的数据如何妥善处置，暴雪和网易各说各话。暴雪认为这是网易该去解决的问题。在一封面向国服玩家的社区更新说明中，暴雪将过渡协议合作谈判终止归因于网易，表示曾与网易探讨顺延服务六个月，被对方拒绝。希望网易能遵照其此前发布的停服公告，妥善封存所有玩家的游戏数据。暴雪表示，在网易所提供的游戏数据封存之外，也会针对《魔兽世界》推出一项进度存档功能。但并未提及其他游戏数据存档事项。网易则指责暴雪一系列行为是在“予取予求、离婚不离身、骑驴找马”。关于暴雪提到的《魔兽世界》游戏进度存档功能，网易在公告中提醒玩家，该功能为暴雪单方面提出并开发上线，未经网易方面测试、使用，可能存在未知安全隐患。若因此功能造成玩家虚拟财产损失或无法游戏，暴雪方面应承担全部责任。有法律人士告诉央广资本眼记者，一方面，如暴雪和网易无其他约定，暴雪应是停服后玩家游戏数据等虚拟资产管理的唯一责任方，而非前代理网易。另一方面，我国《网络安全法》及《个人信息保护法》等相关法律法规，对不同类型网络数据的封存时间有不同要求。其中，仅网络日志须保存6个月；针对玩家个人信息数据，网易等游戏代理商须在停服后立刻删除；而针对游戏等级、道具等玩家最为关心的虚拟资产类数据，法律上暂无具体的封存时间要求，主要取决于合约双方的约定，一般由暴雪等游戏版权方负责该类数据的长期封存。而更多专业人士则认为，由网易负责长达半年的数据封存并不现实。“暴雪是一家境外公司，停服后的数据保存一般有两种可行方式。”一位游戏行业资深人士分析，一方面，暴雪可以在与网易的协议期内找到新任代理，在有关部门的指导下，国服新旧代理完成数据的交接、保存工作。另一方面，若暴雪迟迟难寻国服新代理，则可以在国内购买服务器，在符合我国法律规定的前提下，将不涉及用户个人信息的游玩数据进行迁移保存。“就算暴雪与网易有相关数据封存的时限约定，一般也是30天左右的短期封存，由网易负责长达6个月的数据封存并不现实。超出期限后，应由游戏版权方暴雪负责数据的长期封存、管理。”该人士表示。截至目前，暴雪官方仍未正式公布新的合作对象。与网易的协议期内，暴雪不仅未能在寻找新任国服代理一事上开花结果，而且暴雪中国代理似乎已成“烫手山芋”。近日，国服知名玩家爆料称，暴雪代理可能签了上海一家游戏公司。因此引发上海相关游戏公司东方明珠股价暴涨，2月8日开盘一度涨至7.4%。随后东方明珠回应称，不涉及与暴雪合作事项。此前一天，2月7日下午，暴雪中国代理权将由盛趣游戏接手的传闻，亦被盛趣游戏否认。而在一个月之前，暴雪中国的姿态还是高调而且信心满满的。1月17日，暴雪中国在官方微博公告中提及寻找新合作方的进展。其表示，已与多个潜在合作方展开了会谈，优先选择的潜在合作伙伴要能为玩家提供高质量且稳定的游戏服务，能在游戏内外营造积极的游戏环境，而且能一起尽量将游戏带给国服玩家。“我们希望大家明白，事情仍未结束。我们仍会努力寻找怀揣共同信仰的国服合作伙伴。”暴雪在公告中表示。然而，寻找“下家”的过程并未如暴雪所预期的那样顺利。截至国服游戏停服，有行业知情人士向央广资本眼记者透露，在这之前暴雪“能接触的都尽量接触了”，但依然没有找到下家。去年11月份至今，屡屡传出腾讯、完美世界、字节跳动、米哈游、B站等中国企业与暴雪接洽代理权事宜的消息，但均被当事方一一否认。“这种消息对谁有利，就有可能是谁放出来的，也有可能是暴雪待价而沽，在向市场释放‘我很抢手，不缺下家’的信号。”前述知情人士表示。针对网络传出抖音集团将成为暴雪游戏新合作方的消息，多位字节跳动相关人士口径一致，均表示“并无此事”。腾讯针对传闻则表示，内部暂时没有相关消息，“暴雪版权的问题建议以暴雪官方回复为准”。米哈游干净利落地称“接手暴雪版权代理”为谣言，“米哈游自成立以来主打自研游戏，目前尚未有代理运营的游戏项目”。凯撒文化称，近期关注到暴雪系列游戏产品中国区运营权的归属问题，目前还未与相关方沟通。二三四五、浙数文化等公司均澄清，未与暴雪公司开展游戏业务合作。“1月23日是要停服拉闸的日子，在那之前暴雪没有‘下家’接盘有些打脸，所以后来‘甩锅’网易不愿续约六个月，看起来像是病急乱投医了。”上述知情人士认为，暴雪一天找不到国服代理，这期间其中国市场都是丢掉的，因此面临的压力很大。2月8日，有媒体曝出一则未经证实的消息：暴雪要求网易将国内玩家信息交予他们，而网易并未同意，因此暴雪便以不再续约来要挟。“未来若有公司接手暴雪，其大概率是答应了暴雪出卖国服用户信息的条件，都要背负‘出卖信息’的嫌疑。”行业人士分析，如此一来，暴雪无疑成了“烫手山芋”。对暴雪国服能否迅速找到“下家”，更多行业人士不仅不抱乐观态度，而且预测暴雪可能会丢掉中国市场“基本盘”。有机构人士分析，政策方面，暴雪换代理需要重新申请版号，这在当前背景下相当不现实。根据《国务院三部门关于进一步加强网络游戏管理的通知》第五条规定，过审的网络游戏变更运营单位时，须重新办理审批手续，在重新获得批准前，网络游戏应停止一切运营服务，违者，按非法网络出版处理。该人士断言，如今正值版号寒冬，而暴雪游戏众多，要么是长期滞后更新，要么放弃较为冷门的游戏得罪玩家。而如果真的出现此类影响上线的问题，也绝不仅仅是“少玩一阵子游戏”那么简单。“存地失人，只怕是连自己的基本盘都难保了。”该人士表示，更换代理商带来国服相对于国际服滞后更新，这种事哪怕只有一两次，对习惯了长期以来与全球同步更新的玩家来说，也会有强烈的危机感，甚至直接退坑。这些隐性损害带来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从玩家角度出发，即使有公司想要接手暴雪游戏的代理权，首先要面对的还是如何转移上千万国服玩家账号数据以及政策原因带来的版号问题。“无法成功续签，意味着接下来的《魔兽世界：巨龙时代》，号称‘怀旧服巅峰’的《魔兽世界》怀旧服‘巫妖王之怒’后续版本，以及刚刚开启的《守望先锋：归来》，都和中国市场无缘了。”上述人士总结，而这最受伤的显然是动视暴雪，必将导致暴雪游戏产品全线震动，丧失中国基本盘。资深游戏玩家Blues同样表达了对重新申请游戏版号的担忧，认为暴雪在口碑跌到谷底的同时，核心玩家已大量流失。Blues认为，“版号寒冬下”大厂自研游戏可能才刚拿到游戏版号，有些可能还没拿到，已经没有稀缺版号给暴雪，而暴雪在和网易撕破脸后，玩家口碑已到达谷底。“网易财报显示，暴雪营收及利润贡献度占比仅为低个位数，但网易这几年也是卖力宣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最终分家的时候，暴雪找不到下家就企图‘甩锅’给网易，让玩家对网易进行逼宫。”Blues质疑，“暴雪对待多年网易已经是如此了，新的代理商又有什么底气认为能在暴雪这里讨到好处呢？”“暴雪代表的已经是旧平台时代的游戏，核心玩家流失已经非常严重。主因在于暴雪工作室本身已非绩优股，合作了14年的网易都没摆平，我不认为其他国内大厂家会接受现在运行模式的暴雪。”游戏答主“巫界之战”向央广资本眼记者表示。而在游戏行业观察者黄池北看来，即使抛开接盘暴雪国服的种种困难，单纯以合作伙伴身份来看，暴雪产能的降低肉眼可见。“自2016年魔兽7.0《军团再临》版本和《守望先锋》后，暴雪的新作品诸如《魔兽争霸3重置版》《守望先锋2》的口碑和收入均非常不理想。已经‘产能不足+大量核心人员离职+新作品堪忧’，暴雪还频频传出负面消息。这就好比你有机会低价买一只现在高位但是要跌的股票，你需要确保在跌到成本之前能够抛售。”黄池北表示。黄池北分析称，网易和暴雪合作已经持续很久，网易的综合成本是最低的，如果暴雪开出的条件连网易都无法接受，其他代理商就绝无接受的可能。而暴雪若降价寻找代理，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停服退款、数据存档、寻找“下家”等事项尚未利落收尾，暴雪还有诸多难题需要面对。2月7日早间，暴雪母公司动视暴雪发布2022财年第四季度及全年财报。财报显示，动视暴雪第四季度净营收23.34亿美元，同比增长8%，净利润4.03亿美元，较去年同期下降28.6%；全年营收75.28亿美元，同比下降14.5%，全年净利润15.13亿美元，同比下降44%。这显然不是一个好的讯号。央广资本眼记者梳理发现，该2022年季度是动视暴雪近三年来业绩首次下滑，且下滑幅度令人吃惊。另外，美国SEC巨额罚款的事也让动视暴雪疲于应对。SEC于2月3日宣布，由于未建立员工投诉渠道和违反举报人保护规则，将对动视暴雪处以3500万美元的罚款。SEC认为，动视暴雪缺乏在各业务部门内收集员工投诉的程序，亦没有评估是否存在任何需要公开披露的重大问题；而在其正常业务过程中执行的离职协议违反了委员会的举报人保护规则，要求前雇员在收到委员会工作人员的信息要求时通知该公司。“不止中国市场，美国那边对暴雪的压力会更大。”一位行业人士如是评价。而微软收购动视暴雪在英国遭遇反垄断调查，如今也面临关键节点。2022年1月18日，微软宣布，计划以每股95美元的全现金价格收购动视暴雪，目标是在微软截至2023年6月30日的财年里完成交易。这笔交易先后遭到了美国、欧盟以及英国三方监管机构的审查，监管担心微软完成收购后，会抑制主机游戏行业的竞争。2月8日，英国反垄断监管机构临时裁定，经过深入调查，初步认为，这笔交易可能削弱微软Xbox和索尼PlayStation游戏机之间的重要竞争，还可能扼杀新生的云游戏市场的竞争。分析人士称，英国的并购监管机构的决定，基本上预示着全球监管机构未来的动向，其调查结果可能会为这笔巨额交易的最终完成或失败设定基准轨迹。暴雪娱乐母公司动视暴雪CEO Bobby·Kotick（鲍比·考迪克）也已经表露出对收购失败的担忧。在接受CNBC采访时，Bobby声称，英国阻止微软收购动视暴雪将打击其走向科技大国的野心，若交易不能通过，英国将成为“死亡谷”而不是“硅谷”。“现在世界上的顶级游戏公司诸如腾讯或字节跳动都处于受保护的市场之中，没有合资伙伴就无法进入中国市场，动视暴雪本身也很难进入日本市场。因此暴雪真正的竞争对象不是欧洲和美国公司，而是日本与中国公司。”Bobby如是表示。来源：央广网（记者 曹倩）
本期编辑：李慧敏 程茜